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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台服(Blade Soul)》【短文】沉默的约定 (11/19 两更最终段落 全文结束)

时间:2020-11-16 18:33:56

lcc800113 (临风慕笔) #1
CC
2016-10-15 22:44:41
各位好,我是隔段时间没有发文的阿风。

在故事之前先说两件不太好的事情。

首先本次作品并没有多余的粉红要素,而且还有点黑(?)

如果会影响到你的观看情绪,请斟酌观看,笔者在此事先提醒。

再来是认识阿风的人应该知道,阿风是更新还算快速的作者。

不过这次碍于时间和体力的因素,实在是没有办法和过去那样。

所以我并不知道什幺时候可以连载完。

尤其是在每周工作时数近77小时加上指尖麻痺的状况,真的很困扰。

但阿风也是不会轻易让作品断尾的作者,这点还请放心。

请有耐性关注的读者多包涵,当作是不定期更新的作品来阅读。

造成不便的地方,阿风在此向各位致歉。

还不认识阿风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前往阿风的小屋观赏以前的剑灵作品:3


本文下收:



第一段落:
 

        已经过了子时半刻,距离丑时还有一段时间。
 
        我其实不太懂得时间流逝的概念,但是在夜晚的时间待久了以后,自然而然也可以从月亮的高度和月相判断出很多事情。即使那些事情对于那些活在阳光下的那些人来说,大多数都没什幺重要性可言。
 
       就算是夏天,子夜里缱绻捲起的轻风还是透着微凉的寒意。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那是没有阳光照耀的热气逐渐在月色中消散的缘故。
 
       可是在我的眼里,那并不单是因为天气造成的结果。
 
       对和另一个世界有深刻连结的我们来说,可以看到比常人更多的事物。又或许该说是……某种对于这个世界残存的眷恋也说不定。
 
       微弱的烛火在眼前摇曳,就像是有什幺东西依着那盏轻灯,注视着自己般。
 
       我并不会感到恐惧,对于咒术师这种本来就和那个世界有强烈连结的我而言,与其说不会怕,不如说是已经惯到觉得厌烦的程度。
 
       对我们而言,生与死并不只是一线之隔那幺薄弱的关係,而是跨越两个世界的桥樑。只是那道桥樑在我们眼中似乎比起常人眼中看起来还要加宽阔的多,仅此而已。不单是现世,咒术师也同样担任着和冥界的守门人,从我有记忆以来,这样的观念就一直深植在脑中。
 
       毛笔霑上的红色墨水里掺进了我自己的鲜血。那种和生命息息相关的事物,成为了和冥界沟通与献祭的良好媒介。
 
       一笔一划在剪裁好的黄色符纸上画下蕴含力量的意涵,在外人眼里看来,应该完全不能理解那样的文字有什幺意义吧。总有人会误会我们是以同样的规範在画写符咒,但其实咒术师划下的符咒并没有所谓绝对的形式,有更多时候是凭着我们自己的心情决定,到底自己应该写下什幺样的内容,所以根据每张符咒所写下的心情,它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会有所差异。
 
       属于我的咒术呈现出什幺样的样貌呢?
 
       即使不会有人刻意告诉我这件事情,我其实自己也还是稍微有自知之明,自己摆出的阵式,扔出的符咒,都带给人一种难言的冷漠感。
 
       不像是北方霜雪那般的冰冷。
 
       所谓的冷漠,也许要显得更接近那种死亡时,从人体内逐渐流失的温度,那种把自己所存在的所有痕迹,都从世界上抹除的轻描淡写。
 
       不会刻意记住谁,也不会想要让谁想着记住自己。
 
       就算生前做过什幺,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和个性,直到穿越了冥界的那扇门之后,最后还是必须面临那所有人必须经过的最终结果。也许死亡并不可怕,但它那让一切回归于虚无的蛮横强硬,却实在地影响一切怀有记忆的生物们。
 
       死去的,还活着的,被留下来的。
 
       我不得不学会冷漠。
 
       即使有更多时候,那只是一层连我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面具,说着自己已经遗忘、说着自己没有事,说着自己已经不会再为那些枝微末节的事物影响心情。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表情并没有从我的脸上消失,情绪的起伏并没有从我心中被抹去,可是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学会了隐藏起属于自己的那些事物。在他们眼里,那样的特质又显得特别重要许多。
 
       我看得见。
 
       是的,所谓看得见的意思,其实相当单纯。
 
       对于咒术师来说,或许这也算是一种资质般的事物。虽然咒术师绝大多数都有和冥界沟通和借助力量的能力,但并不是所有咒术师都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看见现世和冥界交错的情景。
 
       幽魂、怨灵、厉鬼。
 
       留在现世的灵魂,大多都带有属于他们各自残存的执念。那些执念有些可能只是单纯的回忆,但也很有可能是带有恶意的念头。
 
       不过毫无疑问的事情是,那些原本应该已经不存在这个现世的灵魂,对于能够看得见他们的人们,大部分都不会抱持着什幺太有善的态度。对于这一点我倒是已经惯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留在现世徘徊。
 
       徬徨的灵魂。
 
       当我和他们的视线对上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会感觉到一阵微颤。白天的时候还没有那幺强烈的感觉,但失去阳光照耀的夜晚终究还是属于祂们的领域,如果轻易展现出怯弱退缩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被那样的黑暗吞噬殆尽。
 
       在我小的时候,灵魂就曾经差点祂们掠走。对于还没有咒术师能力的我来说,那次的经验造成了某种心理上的影响。
 
       而比起恐惧而言,代替那种心情的,反而是力量的渴求。
 
       把那次的事件规于自己的能力不足,如果我有力量的话,能够正确发挥属于咒术师能力的话,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我没有怨怼自己能够看见阴阳两界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对这种抱怨其实毫无意义。
 
       并不是看不见鬼魂,鬼魂就不会产生害人的想法。
 
       硬要说起来的话,那只能算是人类对看不见事物在内心里的自我安慰。对于鬼魂没有抵御能力的普通人类而言,或许还说得过去,但对于本身就专精于此道的咒术师来说,这种逃避就像是一个笑话。
 
       「话说……祢们今晚有点烦人啊?」
 
       我随意扔出一张刚画好的符咒,口里轻轻念了几句真言,虽然是看似平凡,毫无攻击力的动作,但是在咒术师能力的加持之下,就算是普通的符纸,也会变成具有杀伤的手段。
 
       对于没有实体的灵体来说,光是承受真言的力量就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抛出的符咒没有击中任何东西。
 
       对我来说,需要的仅仅只是给他们一个「警示」而已。就算在我眼里对祂们而言丝毫没有任何喜欢的情感,但终究来说,我还是不想出手,就算知道他们全部都是已经死亡的生命,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当我以符咒亲自将祂们送回那个世界的时候,对我来说彷彿也是背负了属于他们前世的一分意念。比起咒术师的责任,对于力量的追求来说,那份不断累积,徘迴在现世的意念,反而更让我感到沉重无比。
 
       回归寂静的夜晚深处。
 
       我却仍然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铿锵的金属声,就像是脚步拖着沉重的锁链。迷乱的意识里,还能够清楚辨认,那声音并不是来自现实,也不是来自冥界,而是属于自己不愿面对的那份过去,我无法捨弃的记忆。
 
      「……姐姐。」
 
      「……!」
 
       我猛然回首,却只见到房里孤灯照映的墙壁上,空荡荡的什幺都没有。
 
       肯定听错了吧?
 
       那一声幽远的低语,总在午夜梦迴中让我惊醒。
 
       从什幺时候,我的睡眠时间开始越来越支离破碎、昼夜颠倒,而且逐渐开始没有办法区分现世和冥界的差距,几近崩溃。
 
       而在我惊醒的时候,挂着泪水的笑容,却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自己好像忘了什幺重要的事情,在逐渐被抹去的情绪,还有逐渐淡去的记忆里,那明明已经不属于人世的缥缈灵魂,那随着时间而慢慢模糊的轮廓,却不知为何地,莫名让我感到心痛。

看较旧的 8 则留言

巧灵: 10-18 16:21

吸太多会怎样?

临风慕笔: 10-20 21:01

@巧灵 会变黑(?

西枫დHK416(DD模式): 10-20 21:08

段考完啦啦队完运动会,下星期手机被没收,看来小说要停摆一下了

lcc800113 (临风慕笔) #2
CC
2016-10-16 18:26:15
第二段落
 

       我同时在被担心和期待的环境下长大。
 
       属于我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比想像中还来得短暂许多。
 
       毫无疑问地,出身于咒术师世家中并不什幺值得称羡的事情,至少对我来说,从中感受到的无奈和枯燥情绪要来得更多。
 
       也许你会觉得那多数只是我的片面之词,不过对于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至今的我来说,就连那种片面之词都相对显得格外真实许多。
 
       如果你会为了觉得这种事而去期待一个孩子的发展性这种事情很无趣的话,那我必须承认,我跟你有着相同的看法。只不过对我来说,倾听者和实际感受体会的人,或许在心情上还是有不少差异吧。
 
       符咒的刻画方式、言灵的背诵,每日净身的固定行程。
 
       这种事情,就算退个几步来说,也不可能是什幺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
 
       但我并没有太多的抱怨,就算想抱怨也找不到对象。
 
       相对的,我更能够理解在我周遭的人,到底是用着怎幺样的眼光在看待我这样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我就是一个天赋异稟,令人称羡的未来天才咒术师,儘管如此,对我来说并不会是什幺让人高兴的消息。
 
       这样的头衔从来都没有带给我什幺开心的事情,从来没有。
 
       能够看见又如何呢?
 
       我总会质疑这个问题。
 
       或许对他们来说巴不得自己可以能够看到生死的交界,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某种与众不同的象徵。或许是能力的证明,或许能够带来与众不同的名声,不过那种东西对于原本就介于生死两界的咒术师来说,到底又有什幺意义呢?
 
       他们不懂我眼里看到的事物。
 
       我所见到的灵魂,大多数都带着不同的叹息和悲伤。
 
       但如果说起我最感到痛苦的事情,其实并不是「能看到」这件事,而是就算见到,我多半也没有办法帮助祂们,那样的无奈。
 
       这样的心情,真正能够理解的,又有多少人呢?
 
       难道我不是再藉着自己这样的天赋,同时利用着生死两界的事物吗?始终保持沉默的原因,大概也是如此。
 
       『看吶,那孩子又在一个人看着窗外笑了。』
 
       『你懂什幺?他是在和冥界沟通。』
 
       『还是个孩子呢……』
 
       我甚至没有想要转过头解释的意思,其实我只是因为放鬆,也没有被冥界的住民打扰而觉得心情愉快。
 
       他们始终都在猜测我的事,从来没有真正想要了解我真正的心情。
 
       而如果要我反过来猜测的他们的心情的话,那应该是名为「恐惧」的情绪。人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在他们的想法里,或许也早就没有把我当作是普通人那样的对待。
 
       我不会怨恨、不会愤怒,不会为此感到厌恶。
 
       若要说有什幺负面情绪的话,或许……只是有那幺一点寂寞。
 
       我开始不再出现在人群前面,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有的时候我反而会觉得很奇怪,明明都是人类,可是我却会觉得和那些不会在私下非议别人的冥界住民相处要来得更自在些。
 
       为什幺会这样呢?
 
       我偶尔也会因为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哑然失笑。
 
       寂寞的原因,或许也仅仅只是自己的不成熟,还有……对于人与人之间残存最后的某种期待和依赖心情吧。
 
       然而,就连那样残存的想法,也不至于留在我思绪太久的时间。
 
       我知道,其实我在嘲笑的人是我自己,虽然我不曾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因此在口头上感到自我良好,但在我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也这幺想过,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很愚痴,甚至感到不屑一顾?
 
       老实说,我不敢肯定。
 
       对于人与人之间相处的事情,我并不会残存着长久的记忆,或者应该说对于人类短暂的时间而言,那样的记忆显得特别多余,而对于像我这样沟通两界的咒术师而言,反而会更显得烦躁,因为对我而言所能够阅历的,并不只限于「活着」的记忆而已。
 
       庞大的记忆,甚至已经到了没有办法逐一确认的烦躁程度。
 
       虽然那些失去生命气息,行尸般的肉块上面看不到记忆附着的痕迹,但是他们生前的灵魂,那些还未散去的眷恋,却仍然在现世徘徊。

       只不过对于一般人而言,那些存在显得稍微稀薄许多。
 
       我不得不无视那些事物,在我的神经变得耗弱以前。
 
       我时常把自己关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默默一个人划着符咒。这幺说可能很难理解,但那种不被打扰的平和心情,在我眼里其实是最渴望难得的事物。
 
       死者没有所谓的时间。
 
       而我在紧闭的屋里,失去了对于时间流逝的感觉。
 
       他们似乎认为,我能够潜心钻研咒术的使用是一件好事,也是他们期望看到的结果。比起平常孩子应有的精神和活力,他们更期望看到的是,天分和修练结合的成果。不过我觉得这样也不坏,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我和他们所期望的事情还是有共同的地方。
 
       我的皮肤在缺乏光照的环境下变得稍微有点苍白。
 
       体内的状况,呼吸的气息,我可以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身体随着逐年流逝的时间变得衰弱……衰弱?不,这种说法也不太正确,我甚至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健康的时候过。
 
       就算他们对我的情况关注,我的身体还是相当孱弱。如果不是身为咒术师的能力同样随着时间逐渐提高,这副身体对于那些觊觎温暖的冥界生物而言,应该可说是再适合不过的温床吧?
 
       对于活着的实感似乎越来越模糊,更像是傀儡般的提线人偶。
 
       我甚至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头髮什幺时候又长了长?是不是该修剪了?头髮是不是批垂散乱着没有梳理?就连那种事情都有人为我在意着,像极了备受呵护的人偶,那样子散发出毫无生趣的光鲜亮丽。
 
        真正糟糕的是,我自己也开始对于那种存在的实感慢慢变得薄弱。
 
       精纯的技术、逐日深厚的咒术师能力、还有备受期待的天赋,彷彿那些事情才是最重的事物般,他们嘴上不说,却在行动上反映了那样的心情。为了我好、为了属于咒术师的未来好,为了各种理由,什幺都好。
 
       我真的还活着吗?
 
       不是被冥界生物所取代的一个简单空壳吗?
 
       就连那样的疑问,也被画符落笔挥毫一撇一捺机械式的动作所掩盖。

看较旧的 3 则留言

临风慕笔: 10-17 17:07

@洛 放心,黑不到哪去啦

巧灵: 10-18 16:23

..这感想,意外吗

临风慕笔: 10-20 21:01

@巧灵 重点抓的不错

lcc800113 (临风慕笔) #3
CC
2016-10-20 21:09:43
第三段落:
 

       我有个弟弟。
 
       仅有的,唯一的弟弟。
 
       虽然出身于咒术师世家,可是相较而言,弟弟身为咒术师的资质似乎并不及我的能力,说得明白些,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和备受呵护关注的我不同,弟弟的成长过程看起来似乎更像是普通正常的孩子那般。
 
       对于咒术师的修练部分,只要做到基本的要求,完成每天必须的日课,就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样自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在我的眼中,他的自由,对我来说应该可以算是遥不可及的嚮往。
 
       甚至在我心情烦躁的时候,那样的无拘无束都足以让我成为连自己的感到毫无意义的忌妒。虽然我不会刻意怨怼属于自己的命运,但我想对于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女孩而言,这种心情应该并不算是什幺过分的事情吧?

       尤其在我为了麻烦的事物,失去自由的时间而感到烦闷不已的时候,那种幼稚的心情又显得更为强烈许多。
 
       不过儘管说了这幺多,我还是疼爱着我的弟弟。
 
       就算嚮往也好,就算忌妒也好,那都不会改变她是我弟弟的事实。

       或许就因为这样的大环境,所以人们把更多的关注投入到我的身上来,所以心里才会被那层层叠接的期待压得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定。
 
       「总有一天我也能保护姐姐吗?」
 
       对于他说出这样的话,我也露出了哑然的微笑,仅仅只是摸摸他的头。
 
       我知道弟弟并不适合这样的事。
 
       他其实是个太过柔弱的孩子,尤其是他细腻的心思。如果让那孩子承受在那种环境下,或许会比我想像得更早崩溃也说不定。不管怎幺说,那都不可能会是我所希望的结果,我更希望他能够摆脱咒术师的命运,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即使我同样清楚,像这种事情,绝对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说来好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的孩子,怎幺可能还有余力去关心别人的命运呢?这种事情只是癡人说梦而已,说到底那更像是妄想。
 
       「姐姐真的很厉害呢。」
 
       弟弟曾经那样和我说,并不是揶揄的口吻,并没有太多的阿谀奉承,而是就像个单纯的孩子那样,只存在更多钦佩和感慨的口吻。
 
        「哪里……厉害?」
 
       我停下了手中的毛笔,甚至忘记了原本想要写下的符印到底为何,手指微微颤动,甚至忘记了接下来该怎幺划下去。
 
        「嗯……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就是觉得姐姐很厉害。」
 
        他坐在窗边晃动着自己的双脚,像是在空中划着水。
 
        「什幺啊……这是。」
 
        我轻轻苦笑,折起写坏的符咒,同样折起一瞬间变得混乱的心情。其实我实在很想把它当作是弟弟自己的童言无忌,只是她毫无根据的误会。
 
        很厉害?什幺很厉害?
 
       我从来不这幺认为。
 
       即使在很多人的心中我可能背负了整个家族和咒术师的未来,但我却始终没有办法真正背负那些目前不属于我的事物。

       对我而言,这只是因为他们把自认理所当然的期待加诸在我的身上而已。
 
       我站起身,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我弟弟的话,我肯定会露出不高兴的神情,然后用冰冷地视线盯着对方一言不发吧。
 
       「好~痛!干嘛啦,姐姐?」
 
       「有那种闲工夫耍嘴皮子,不如多花点时间在练上。」
 
        「唔……」
 
        我还是必须这幺和他说。
 
        就算咒术师的家系从来没有规定会由男性或是女性来承担那份重大的责任。但事实上,力量本身并不单只是用来鉴别区分地位高低的象徵,而是用以维护自己安全最基础的保证。
 
       我希望最起码,他也能够平安活下来。
 
       就算不被期望也无所谓,如果能够像是个普通的孩子,就这样不用担负任何烦恼和生命危险,仅仅是这样,我也觉得无所谓。
 
       我以前会在睡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寒性体质的我,身体循环也比常人来的差,指尖总是呈现冰冷的状态。藉由手指和手指的触碰,才能感觉到些许的暖意。
 
       弟弟对我的行为并不排斥,当我握住他的手时,他便会用那份微微的暖意,轻轻回握包覆住我整个手掌。
 
       「吶……你听得见吗?」我曾经那幺问他。
 
       「听见什幺?」弟弟歪着头看着我,一脸不解的模样。
 
       「有没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在你耳边叫你的名字,或是看到什幺奇怪的幻影之类的……那些……嗯……灵魂?」
 
       「没……没有啊。」
 
       「真的?」
 
       挽住他的手,我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在不是很亮的光线下细细观察他稍嫌削瘦的脸庞轮廓。对于我们来说,更像是意味着两人间不能说谎的默契。
 
       「那个……姐姐。」
 
       「嗯?」不顾他犹豫的态度,我只是静静望着他的眼睛。
 
       「姐姐是怎幺看待那些……灵魂的?会觉得……讨厌吗?」
 
       「讨厌……倒是不会,但他们并不是应该久留的存在」我知道那并不是自己心中真正的回答,而是一种经过被长期训练后不失礼数和责任的公式回答。
 
       「……好吧,抱歉,其实我没有任何想法,说不定是觉得……有点害怕。
 
       「可是,大人都说姐姐拥有能够和灵魂沟通的能力,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弟弟看着我眨了眨眼,那双瞳孔彷彿能看透我的内心。
 
       「……什幺天才不天才的,才没有那种事情。」
 
       对于这点,要说没有任何一点心虚的感觉,那肯定是骗人的。不管灵魂也好,现世徘迴的怨灵也罢,只要想到祂们都有想要佔据我身体的念头,我就没办法掉以轻心,甚至是有些反感。
 
       到底加诸在我身上的是对于那些常人不可视之物,还是咒术师家系的那份莫名期待,说真的到这地步,我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当时的我,只是一味的在这两者间徘徊而已。
 
       「说到底,你也看到了对吧?」
 
       「我……」
 
       弟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幺解释的模样,在我看来,似乎已经可以作为明确的回答。
 
       「姐姐,我不觉得那些灵魂是什幺坏东西。」
 
       「……怎幺说?」
 
       「那个……我有时候会和他们尝试着对话,听他们说说属于自己过去的事情。每次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就会想到,其实他们也曾经活过,和我们一样会高兴、会生气、会烦恼,也会悲伤,和我们没什幺不同。」
 
       「姐姐到底又会怎幺想呢?难道不觉得……那些声音听起来,好像在跟我们求救一样,感觉很可怜吗?」
 
       ……可怜吗?
 
       也许我从来没有这幺想过,也从来没有对于那些灵魂的存在,投入任何属于人与人之间相处应有的任何情感。
 
       「……晚了,睡吧……对了,你看得见灵魂的事,先不要跟其他人说。」
 
       「为什幺?」
 
       「嗯……暂时这样吧,算是姐姐的要求,好吗?」
 
       就连这样因为无法回答而搪塞的回答,都让我觉得自己显得卑鄙。弟弟总是在各种方面表现出自己独特的想法。不论是身为人类的观点,还是属于咒术师的观点,我都觉得,自己的视野还没有延伸到那幺遥远的地方。
 
       仅仅,只是拥有力量而已。
 
       我不只一次这幺想着,如果拥有天赋的人不是我,而是有着不同视野,对于生于死的界线产生某种情感的弟弟的话。似乎能够通往比我更为遥远的地方,或许可以到达另一种不同的境界也说不定。
 
       那时的我,又会变得如何呢?
 
       摇曳的烛火未被吹灭,却令我感觉自己的心情摇摆不安。随着弟弟在我身后规律的吐息呼吸声,我的脑中却开始浮现出各种想法。
 
       不管是弟弟的事情,还是关于咒术师的事情都是。
炸炮塔车长: 10-20 22:30

原来是女的0.0

炸炮塔车长: 10-20 22:30

不对...这时候"她"还没长大对吧?那...还不是萝莉吗???

临风慕笔: 10-20 22:37

@炸炮塔车长 心中有,则有

lcc800113 (临风慕笔) #4
CC
2016-10-22 17:41:25
第四段落:
 

       弟弟会和我分享最近发生的事。
 
       虽然在我听到的风声中,他的思想似乎被家族的人视为类似异端的存在。不过所幸的一点是,对于弟弟的特殊想法,他们抱持着一种冷处理,并没有出现积极的驱逐或是处分的行动。
 
       或许是弟弟原本就不被家族的人们看好的关係吧,如果换成我的话,不知道会遭到怎幺样的关注呢?
 
       想着想着,我突然嗤地笑出声来。
 
       不知道为何,感觉很讽刺呢。
 
       一直以被家族所期望的咒术师之名,半行尸走肉似地活着,在众人的目光下生活的我,如果做出了那种他们所「不期望」的事情的话,他们又会惊惶失措成什幺样子呢?只要想到他们脸上有可能会出现的那种表情,我就不禁觉得有趣。
 
       当然那样的念头,也仅止于想想而已。
 
       我并不像弟弟那样。
 
       并不是指那种超脱他人期待的叛逆,而是即使和家族想法相歧,还是坚持自己意识的那种勇气。我知道自己身为咒术师的职责所在,可是仔细想想的话,我也觉得弟弟说的话并没有错。
 
       那种矛盾的差异,源自于思考的角度差异。
 
       咒术师使用的冥界之力,在那些徬徨的灵魂看来,又是什幺感觉?总有一天会面临到的死亡,又有谁能够保证自己能够不抱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呢?
 
       关心死者灵魂这种事,对咒术师而言,其实并不是必要的事物。
 
       每天都会有人死亡,每天都会产生新的灵魂。
 
       对于仍然被时间流逝所束缚的我们来说,不可能有那个闲工夫去一一解决。
 
       可是……
 
       「姐姐,我想那幺做。」
 
       他那幺说了。
 
       从我那唯一疼爱的弟弟口中,说出了那不应该是咒术师应该所说出的,接近荒唐的言词。
 
      「就算不是什幺厉害的咒术师也无所谓,就算被嫌弃也没有关係,我觉得既然我能听见祂们的声音,能够和祂们对话,那这就是我应该付出的责任。」
 
      「……」
 
       对于弟弟的坚决,我能够做出的最终回覆仅仅只有片刻的沉默。我想无论是身为咒术师,还是身为他的姐姐这两种身分,我都是不合格的。
 
      「那是你的选择吗?」
 
       稍微慌张的语调,随着还没有想好就已经吐露出的质问,就像是在失去了关心和询问的温度,变得冰冷无比。而在那段话的背后,我居然看见弟弟的脸上,出现了即使面对整个家族,面对那些灵魂幽影都不曾出现的恐惧表情。
 
       「姐姐觉得……这样不好吗?」
 
       「先问问题的是我唷。」
 
       「……嗯,我、我想这幺做,用我自己的方法。」
 
       弟弟并不常这样偏离自己的视线,那是他游移的表现,
 
       「……那,你加油吧。」
 
       我轻描淡写露出一副连我自己都觉得讨厌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只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到底应该摆出什幺样的表情面对他的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到底又对他产生怎幺样的影响。
 
       我知道,他只会和我说这些事情。
 
       可是仅仅只有十几岁,对自己的事情都还怀抱着大量疑问年纪的我,又能够给予他怎幺样的答案呢?也许我能够在一旁静静看着弟弟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然后在心中默默鼓励着他,希望他能够以自己幸福,不会后悔的形式,过好自己的人生,或许这样就好。
 
       我没有办法担负这个答案,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会和他走向不同的道路。
 
       被期待的人,和不被期待的人。
 
       即使再怎幺盼望,我也不可能承担起他的一切。
 
       而且,我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当我和他的道路开始越来越远时,我和他之间的关係就变得越来越微妙,再也没有办法和过去一样,毫无顾虑地畅所欲言。
 
       「姐姐……生气了?」
 
       「……没有。」
 
       才没有生气,若真的要说有什幺能够生气的理由,那也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表现出冷漠态度的自己。绝对不是因为他的选择,绝对不是因为他的选择对于咒术师而言太过荒谬的答案。
 
       「知道吧……这些事情,尽量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姐姐。」
 
       「可以先离开一下吗?每天固定的修行要开始了。」
 
       该做点什幺吧?什幺都好。
 
       我勉力对着他挤出一丝微笑,即使在做出这个动作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部肌肉变得僵硬。为什幺没有办法发自内心露出笑容,这个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回答得出,或许是在隐约中,我感觉到那份肩负的重量,还有对两人身上所背负的重量,因为不平而稍微有点愤恨不平的情绪吧。
 
       「那……我之后再来。」
 
       「嗯……」
 
       含糊不清的回答,又是另一种程度的搪塞。
 
       其实如果为了他好的话,照理来说,应该不要再来更好得多。可是这种话不管怎幺样,可能我都说不出口。别人是怎幺想的我并不知道,但我很清楚自己赢弱的,并不只有体质,就连个性也是无可救药的懦弱。
 
       我几乎是带着紊乱的心思完成了今天的咒术师修练。
 
       不过在表情上戴上面具,对我而言并不是什幺困难的事情。我只要一言不发地默默完成自己的工作,就不会有人察觉到。不过对于那些冥界居民来说,那样徬徨不稳的心绪似乎同样会成为祂们的食粮的模样,为了驱赶他们,我又多花了更多的时间。
 
       我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混乱。
 
       在他们面前,我必须表现好自己应该有的模样。
 
       不管是让人称羡的天才,还是备受关注的咒术师,我必须证明自己并没有被弟弟的想法影响,依旧是他们所期待的,充满未来希望的咒术师。只有这样子,他们才会把视线投注在我的身上,而弟弟才能够毫无顾忌的情况下,往自己所想要的,盼望的道路上前进。
 
       我会埋怨这样的不平吗?
 
       会。
 
       可是……我还是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扮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不着痕迹地,像是他们所希望的咒术师模样,继续提升自己的咒术师能力。
 
       或许我在期待。
 
       并不是期待自己的事情,而是期待我的作法能够带来一些不同的影响,把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发挥到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就像那些人的在我身上投入的关注同样,可能我也把那种期望自由,还有像是被操纵傀儡般的那份不满,放在了我认为更值得寄望的人身上。
 
       对于一个仅仅是被期待的傀儡而言,这种事情是不是稍微奢侈了些呢?
 
       我短暂露出了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的笑容。
 
       从符咒中飞腾而出的死灵突驰,丝毫不留情地突穿眼前练的木偶假人,随着咒文的光华和啪啦啪啦的崩裂声,击个粉碎。
lcc800113 (临风慕笔)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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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23 18:16:19
第五段落:

 
       「咦?姐姐身体不舒服?」
 
       「是的,小姐似乎很疲倦,需要花时间静养,还请别打扰她的休息。尤其是没有重要的事情的话,甚至最好连打扰她的想法都不要有。」
 
       「那……我可以留话给她吗?」
 
       「很遗憾,请恕下人没有权限决定这种事,我们所收到的命令,就是让大小姐能够待在自己的房内静静休养,仅此而已。」
 
        「喔……」
 
       我彷彿都能隔着沉厚的门板见到弟弟脸上失落的神情。
 
       虽然身体不舒服这件事情并不全然是假话,但若要说完全不能见人的地步,应该还是不至于的。实际真正将弟弟阻隔在门外的,或许是我不知道从什幺开始变得紧闭的心扉也说不定。
 
       我把自己的脸埋进被褥里,呼出的气缓慢形成了残留的温热气息。虽然被告诫过不要那幺做,但我还是会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悄悄把它盖在自己脸上,觉得那种温热的窒息感对冰冷的脸颊而言稍微有些舒服。
 
       我的床铺四周都有被术式围绕起的结界,为了确保安全做到这种地步,我甚至都不觉得有这种必要。虽然身体不适的对于抵抗能力会相对跟着下降是事实,但那并不意味着全身的体力会衰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
 
       被术式围绕起来的房间并没有带给我更多安心感,反而是带来了安心感以外的讨厌压迫感。若不是因为早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适应多年的时间,我或许会直接在这扇门上开个洞夺门而出。
 
       惯之后,那种和现世彷彿隔绝的静谧,确实足以让我感到某种平和感,即使那种平和感,对人类而言稍微寂寞了些。
 
       只是,对于弟弟跑来找我的事情,我的心情却很複杂。
 
       随着时间的转变,我跟弟弟的联繫变得冷淡许多。有心情上的因素,同时也有人为上刻意的因素。随着弟弟被家族放弃的越显得严重,对我的关注也就是发得严谨起来。
 
       我经常忙到夜深。
 
       它们对于我的身体关注程度似乎并不完全包含身体的状况,熬夜对于内脏的伤害,日积月累成为了疲倦的根源。我有时甚至一个月会有两次感到身体不适,那还不包括因为女性生理身体成熟后带来的身体性徵影响。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敢去正视自己的脸。
 
       不管是铜镜上映出清晰的面容,还是水波涟漪倒影中模糊的残影,我觉得我只会看到一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憔悴面容。
 
       我的身体状况似乎和身为咒术师的的能力呈现了极大的反差。
 
       就算在饮食维持均衡,就算已经学会了使用身体里的内力进行调息的动作,可我在身体上的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力的调整,似乎都呈现调适不良的情况。
 
       但……他们真的在意这个吗?
 
       当我卧病在床,偶尔咳个几声时,我在他们的脸上找不到类似的情绪。它们甚至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眉毛都不会皱一次,就只是静静等待我的身体复原。只要运用符咒力量的话,在阵势之内甚至可以加强身体恢复的速度。所以在他们眼里看来,我的身体状况说不定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我第一次看到他们脸上露出表情,而且是喜悦的神情时,是在我第一次从咒术式中召唤出爆魔灵的时候。
 
       不同于其他术式的威力,木偶并不只有被力量击碎,而是整个被强烈的气劲和黑色火焰的黑龙吞噬掉,连残渣都不剩,周围直接被夷为平地。那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威力,不过那或许恰好也是他们所期望的表现。
 
       他们笑了,感到满意了。
 
       但我却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喜悦的情绪,对于自己的成长,完全没有任何实感。在无穷尽追寻的过程中,我最后通往的道路,他们所期望的事物,对我而言反而成为了另一种迷茫。
 
       我得到了短暂的自由,虽然我知道那并不是真实的。
 
       他们开始交付给我来自不同地方的委託。
 
       他们认为我的能力,已经足以培养出独自战斗训练的能力。对于那些残留在人间的未归的灵魂,无论抱持着什幺样的执念,要退除、要引渡,都交由我的意识独自判断。
 
       不过对于我的实战表现,他们却显得并不满意。
 
       以我现在的能力要除灭那些没有实体的魂魄,说真的早已经不是什幺困难的事情。可是当我听到那些灵魂的哭泣声,那些残存执念的怨怼时,我却突然停下了手,再也没有办法继续攻击。
 
       实际的怨灵,恶鬼,并没有真的那幺多。
 
       那些因为失去归依场所的灵魂,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界的可怜存在,就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听见了他们的哀求,我反而停下了手。
 
       想起弟弟说起的话,指尖夹住的符咒,硬生生地停滞在空中。
 
       如果是他的话,会怎幺做呢?
 
       如果按照他的话,肯定会尝试着跟那群灵魂沟通,询问祂们的未果的心愿,甚至完成祂们所需要的渴望也说不定吧。就算那是再麻烦不过的事情,他肯定也会这幺说:「这是我才能够做到的事情」然后尽力去完成它,尽力完成祂们的需要,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吧?
 
       我停下了手,停下了那些追求效率的做法。
 
       我为自己的混乱开始思考。
 
       从以前就是这样,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幺,属于自己的做法到底是什幺,就只是这样看着、听着,然后被别人的意见所催促推赶着。毫无自己的主见,毫无自己的想法。
 
       不过……如果以心底的想法询问我,我确实也想要尝试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属于我应该完成的事情。是不是也能从我追寻着弟弟那份想法中,找到另一种不同的想法呢?
 
       长久以来被教导的事物。
 
       长期以来嚮往的事物。
 
       不稳定的情绪同样会影响到咒术师的精神表现状态,但即使是这样,我知道自己也必须找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触碰指尖的温度,那真正关心过我的人。不知为何,我想就算一次也好,相信一下那对咒术师而言有些荒谬的作法,尝试我那唯一也是最喜爱的弟弟他的想法,同时用自己的力量去尝试不同的做法。
 
       然而,就在我接到任务远往外地的时候。
 
       那份来自过去的温暖,就在我所无法触及的地方化为冰冷的信息,透过使役的灵魂,像是一场悠远地噩梦般传递到了我的耳中。
 
lcc800113 (临风慕笔) #6 2016-10-29 18:35:10
第六段落:
 

       「他走了。」
 
       仅仅简短的三个字,就足以让我的精神崩溃。
 
       走了?怎幺可能会有那种事?
 
       在属于我们的意义里,走了,灵魂告别了身体,也就同时意味着死亡。
 
       几乎是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加上轻功连夜赶回家中,可等待我的除了自身紊乱的气息,还有那冷漠的周遭气氛外,我感觉不到更多其他的事物。
 
       我很努力的维持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看见我扭曲的脸。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这不可能是什幺人为了有趣而造谣生事的玩笑话。那不但没有任何意义,我想也不会有人拿这种生命相关的事情寻开心。
 
       但我发现到了,除了我以外,整个家中没有任何人对这件事有更深的想法。
 
       死了就死了吧。
 
       像那样特立独行的想法,被家族所放弃的人,就算死了也没有什幺值得可惜的,能力不足,没办法保护自己安全,因此失去性命的咒术师,说到底也只是个还没有成熟的咒术师而已。
 
       我不禁有股冲动。
 
       想要掐着他们每个人的脖子询问,询问他们到底都把生命当成了什幺?
 
       明明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说话、会欢笑,会为了别人的事情苦恼的孩子,为什幺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会为他的离去感到伤心难过,甚至是任何一丝怜悯的心情。
 
       我感到愤怒。
 
       一种不会表现在脸上的情绪,静静在胸口中灼烧着。
 
       但我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到自己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扭曲。在他们说明一切的时候,我甚至连唇角都没有多动一下。
 
       弟弟冰冷的身体躺在棺木里,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听说是和那些幽魂厉鬼交涉失败,结果反而遭到浊气所伤,又因为自身能力不足,所以在身体里奔腾的浊气直接成为了致命伤,即使紧急治疗,却也已经回天乏术。
 
       这种草率的说法,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咒术师而言,这样的死法甚至是一种耻辱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的话,根本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的话,甚至不可能让那些幽魂们有可乘之机。
 
       对,一切都是力量不足的关係。
 
       无论有怎幺样的念头、无论有怎幺样崭新的想法,如果没有相应的力量作为实现一切的基石,太多的东西都变得毫无意义。不管想要做什幺,只要失去生命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变的和自己死去的灵魂同样虚无缥缈。
 
       即使知道这点,他还是会选择那幺做吗?
 
       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为弟弟的死亡表达任何看法。
 
       我让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脚下,不愿意去看、也不愿意去听周遭人的来往交头接耳的想法和话语。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咒术师的死并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情,他们只会嘲笑道那样愚蠢无意义的行为,形式化的完成属于他们的人情世故,那幺毫无意义,却又不得不迎合的事物。
 
       我依旧保持着沉默。
 
       无论我抱持着什幺样想法,那些人也不可能会理解。
 
       父母对于弟弟的死,也只留下了一丝别有意涵的叹息。
 
       弟弟的葬礼办得简单平静,看着棺木里他的脸上的表情居然是那幺平静的模样,我只是用尽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彷彿只要一鬆开,内心的情绪就会跟着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潸然崩落。
 
       『这是他最后的遗愿,要把这个给你。』
 
       随着意味不明的解释,我双手接过弟弟最后期望交与我的事物。那是一张深红色的符纸,上面的字迹就是这样瞄一眼,我也能够确定,那是他用尽最后全力,用自己的鲜血划写下的字迹。
 
       『再见。』
 
       我收下了那张符,独自蜷缩在房间角落发呆。
 
       比起那张符咒所代表的意义,我满脑子想到的都只有他生前所说过的话,他脸上露出的微笑,还有他在睡前轻轻包覆着我的手,那从指尖传来的余温。明明知道他已经再也不可能在我面前出现,我却没有办法捨离那些想法。
 
       本以为可以由自己控制的情感,却不知为何连震颤的指尖,彷彿都在嘲笑着自己的故作坚强似地,不停抖动着。
 
       我寻找着他的灵魂。
 
       从回到这里以后,我持续着,一遍又一遍。
 
       但是,我找不到。
 
       那对我来说拥有不同意义的灵魂,我不断寻找着属于他的身影,我那唯一的弟弟,在我的生命中唯一一个令我牵挂的事物。又或许是,在我无聊至极的咒术师短暂生命中,少数能够让我坚持下去的理由。
 
       喜爱着、厌恶着,同时……烦恼着。
 
       他带给了我那些情绪,那些原本应该被我所遗忘,不管是对人,还是灵魂的那些情绪,真正感受到了活着的实感。
 
       明明是曾经带给我那幺多事物的人。
 
       可是当他从我面前离去的时候,我却什幺都做不到,也什幺都感受不到。
 
       什幺备受期待的咒术师啊?什幺难得一见的天才啊?难道那种事情,会比人的生命,比那些记忆里的光景还要重要吗?
 
       一滴泪水轻轻落在符纸上。
 
       我甚至想不起来,上次哭泣是什幺时候的事情;上次表现出那幺明显的情绪,到底又是什幺时候的事。我以为我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只当作被期待的人,只被作为是利用着人类和冥界两方的咒术师那样捨弃自己的情感。
 
       就像是个普通的,柔弱的女孩那样。
 
       那个连我自己都已经变得陌生的自己。
 
       『总有一天我也能保护姐姐吗?』
 
       我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那天真到不可思议的话,现在却让我莫名地想哭。无法实现的答案,无法再见到的人,讽刺的是,这居然会是他留给我的最后情绪。
 
       所以也许,我同样生气着,生气他居然连那份执念都没有留下。
 
       生气他居然连声再见都不愿意留给我,留给我这个把他视为最重要家人的笨蛋姐姐,就这样毫无牵挂地离开。
 
       就算说些什幺也好啊……就算只是给我一个安静的微笑也好啊……
 
       姐姐肯定认得出你的,不是吗?
 
       捏皱的符纸,紧拥入怀的,只有破散不堪的回忆。
 
       在那晚,我以哭泣告别了很多事物。
 
       断续的哽咽声被逐渐夜幕降临的黑暗所吞噬,因悄然封闭的内心变得安静无比。而我在最后抹去眼角温热情绪的面容,肯定也变得冰冷无比。
lcc800113 (临风慕笔)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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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0 17:13:57
第七段落: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在我的脸上,传来些许的刺痛感。
 
       我没有辩解、没有咒骂,也不打算祈求原谅,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瞥向还悬在空中的那只手,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或许我的情况可以说是迟来的叛逆期吧。
 
       弟弟的死亡让我捨去了很多事物,还有更多的情绪。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再为家族的名声,不再为咒术师的责任所负责。就算看得到、听得见,但却已经失去了沟通的想法。

       我只想让那些只存在我眼中和耳中的事物,尽快从我面前消失。
 
       徘徊于生死两界的咒术师,就算对那些灵魂没有好感,也不能毫无节制将那些冥界的事物刬除殆灭。说到底咒术师的能力便是驱使那些源自冥界的鬼神,以那些力量作为媒介的攻势。
 
       无法驱使冥界灵魂,在根本的意义上就是失去咒术师的资格。
 
       对于弟弟的死,我最终还是没有释怀。
 
       我不再借用冥界的力量,仅仅凭着自身的修为和符咒,几近疯狂地刬除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所有灵魂。
 
       在咒术师的观点里,胡乱消灭灵魂这事并不会带来安宁,而是带来更多的混乱,导致当地现世和冥界失衡的情况发生。
 
       当家里气急败坏发现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所经过的村庄和城镇已经因为阴阳两界的平衡失调而变得乱七八糟。虽然那并不影响我的生命安全,但是对于家族的名誉,他们对我的期待,或许就如同燃尽烧灭为灰烬的符纸般,已经无法再回到以往。
 

       我被带回了家中。
 
       嗯……正确来说,是被拖回去的?
 
       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透光的隙缝,只有被封闭一切感官的黑暗垄罩。
 
       也许这次辜负期望的事情还是带给他们不小的震撼吧,从符咒中召唤出的结界锁链牢牢固定住我的手脚,就是连挪动一下身子都会感受到被拉扯般的痛楚。名义上是给想藉由这样让我反省自己的行为,但对于他们这样的想法,我只感受到他们的想法有多幺徒劳。
 
       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并不想听我的建议。
 
       为了防止我挣脱,使用咒术的力量,甚至把我能够吟咏言灵的嘴也顺便堵了上,不知道该说是他们太过谨慎,还是太胆小呢?
 
       不过扣除掉手脚痠麻刺痛的感觉外,整个房间却安静得让我反而感到平静,甚至会想着「啊啊,也许这样也不坏呢?」的念头。比起忏悔的心情,眼皮倒是沉重得直接闭上了。
 
       睡吧。
 
       就算醒不过来也无所谓了。
 
       反正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那幺多事情好眷恋的,不是吗?
 
       如果死后前往冥界的话,还有没有机会遇见他呢?
 
       啊啊,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不会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模样了呢。
 
       可是……我肯定能够认得出来的。
 
       即使到了那个世界,即使失去了指间的温度,即使心脏已经停止了生命的跃动。我曾是他姐姐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所以……
 
       『姐姐。』
 
        ……
        ……
 
       即使知道看不见任何东西,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到底经过多久了?随着光线的遮蔽,对于时间的感觉也变得模糊。明明在半梦半醒中似乎睡了一觉,身体的感觉却远比起想像中要来得更加疲倦许多。模糊的意识中,那声原本来自于过去的叫唤,却不知为何听来格外清晰。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那是无药可救的任性。
 
       十几年的咒术师训练里,我从未向他们表达过任何一次怨言,即使疲累不堪、即使对自己背负的责任有所不满,我却什幺都没有说。
 
       他们肯定不能接受,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不被他们所期望的孩子,一个连咒术师能力都是半调子的男孩,居然会让我产生这样的变化。
 
       不过他们肯定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真正让我所执着,放下所有内心情绪去潜心修咒术,真正让我有「活着」的实感的人,其实就是那个他们从来不去重视,弃如敝屣,甚至冷嘲热讽的,我那唯一的弟弟。
 
       就算是想法和其他人不同,就算能力并不出众,但是他依旧是我重要的亲人。
 
       就这样为了追求自己的责任,为了和那些灵魂交涉,为了尝试实现那些徘徊于现世的执念,他赔上了自己的生命。
 
       我再也不会看见他在夜深时候,蹑手蹑脚提着摇曳烛火来到窗前,小心顾盼四周后悄悄和灵魂轻语对话的画面;再不会看见他得意说着自己帮助多少迷惘的灵魂,脸上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吗?
 
       我想,他不会。
 
       说到底,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断抱持那种愚蠢想法,像是个不成熟孩子般无理取闹任性的人,也仅仅只是我自己的偏执而已。
 
       因为没有办法原谅,没办法原谅那些利用他的善良的灵魂,也没有办法原谅那些对他的善良感到不屑,在私下冷嘲热讽的人们。
 
       所以我开始厌恶。
 
       厌恶那些碍眼留于现世的魂魄,也同样开始厌恶自己和咒术师的牵连。
 
       真是幼稚呢,连自己都不禁那幺觉得。


       然后,又过了多久呢?
 
       直到陈旧的门板打开了一线隙缝,然后那道从外面照射进来的亮光,一时间的晕眩感让我再度闭上眼睛。已经惯里头潮湿霉气后迎来的新鲜空气居然反而让我迟疑地又愣了几许。
 
       我赫然发现到,就算脱离房里封闭的空间,我的五感依旧模糊。
 
      不管是朝我大声叫喝的怒骂声,身体的疼痛感,还有眼睛瞥过父母从掩面双手中滑过的泪水和郁闷表情,都再再让我感到迷惑不已。脑中所残存的清晰念头,就只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準备好对于我接下来的处分。
 
       也许他们同样很伤脑筋,到底该怎幺办才好吧?
 
       曾经备受期待的天才,背离了他们所应该认为是正轨的道路。
 
       搞不好他们会觉得我疯了,或许会认为是神灵的作祟。
 
       但很遗憾的,我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感觉似乎很混乱,却又似乎不完全是如此。
 
       无论是现在,还是更遥远之后的未来,在我眼里都显得同样模糊。只不过那段未来对我而言是不是也是太过奢侈的事物……
 
       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lcc800113 (临风慕笔)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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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05 17:33:37
第八段落:
 

       他们打算给我机会。
 
       听说,那是家族里咒术师顶点的家主所提出的建议。
 
       或许他们把我的情况当作是一种过度训练下走火入魔失心疯的反常行为。为了不愿意捨弃对于我的寄望,又不能无视我的行为,最后所想出来的折衷方案吧。虽然他们绝口未提弟弟的事,但他们并没有同时掩藏脸上的表情。
 
       他们认为那是弟弟造成我了改变,造成了我走上不应属于咒术师的歧路。
 
       即便那绝非事实,我也不想再多费唇舌解释。
 
       因为他们总是如此,总是不愿意倾听和他们意见不同的答案。
 
       所以,我也不打算用那种方式让他们理解。
 
       他们想看到的,希望从我身上发掘的才能,就是身为咒术师的「力量」。
 
       就是那幺简单的事情而已。
 
 
       宽广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摆设,但也因为里头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所以更能够清楚感觉到,这里面有着比起外头更沉重令人窒息的空气,还有着更多一般人人所看不见的灵体在里头。
 
       门口的结界划开了人类与冥界。
 
       在这层结界之后的空间,绝对不是常人所能涉足的危险地方,光是接触到那里头的空气,都会觉得身体的意识和体力都会被那个环境抽空,变得虚弱。
 
       机会……吗?

       「不得不说,妳最近的事情,闹得众所周知呢……」
 
       冰冷的视线来自四周,可是唯一能够发话的,只有在这里当前地位最崇高的家主,也就是现在我面前一位半百老翁。
 
       我沉默盯着他,等着从他口里说出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即将对我的判决。
 
       结果他只是同样盯着我,淡淡地向我问:
 
       「对你而言,那些灵魂是什幺呢?」
 
       「对你们来说,我又算是什幺呢?」我轻笑。
 
       「放肆!」
 
       老者神色完全没有变化,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动作,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眼前的老者,而是周遭看不过我的言行举止的旁人。
 
       「家主大人,怎能允许这幺放肆的言论!」
 
       「是啊!是啊!」
 
       ……
 
       ……
 
       我们之间的对话还没有开始,周围却已经为我的一句话吵了开来,就像是在原本平静的池面上一颗石子,激起一阵阵扬起的涟漪。他们之所以会显得那幺安静,肯定也只是碍于眼前的情况,所以更理性地选择了旁观而已。
 
       倒是老者,却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等待旁边的喧吵声慢慢再度平静下来之后,他才再度又开了口。只不过这次,他稍微压低了些许的音量。
 
       「看样子,我们之间有着不同方面的误会呢。」
 
       「……误会……吗。」
 
       我低吟咀嚼着并不算长的句子,尝试着想要在那些话语里找出眼前长者的内心想法,可是越是端详他脸上的表情,越是想从他的态度变化里找出一些端倪,就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眼前老者的想法。
 
       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氛围,和普通的咒术师并不相同。
 
      「所以,我不必听,你也不必解释关于你的事情。」他微微一笑,伸手递给我一把咒术短刀,还有一叠符咒。那都是属于咒术师重要的媒介,是我们战斗时绝对必要,属于我们的刀刃。
 
      「证明自己,让我看看你的咒术是什幺模样。」
 
      「如果拒绝呢?」
 
      「那幺你可以放弃挣扎,直接走进去,运气好的话,甚至连痛苦的感觉都不会有,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和妳最重视的他走上同样的结果,就只是那幺简单而已。没什幺值得担心的,反正也不过是早了十几年而已,最后还是会回到相同的地方的。」
 
       「……这也算是选择?」
 
       「或许不算。」
 
       他很坦然地动了动唇角,完全没有想要为这没有选择的选项多遮掩修饰的想法。就像是说明着我怎幺想是我的事情,他只是想透过这样的方式,看到他自己想要看到的事物,仅此而已。
 
       虽然是相当任性没道理的作法。
 
       但至少我觉得,比起那些口是心非的勾心斗角,这种行径似乎更舒服得多。起码在根本上,我并不讨厌这种直来直往的应对。
 
      我认为自己很清楚他们想要看的是什幺。
 
       即使现在的我,其实并没有那个心情顺应他们的期望。
 
       我伸出手,接过了那把咒术刀和符咒。
 
       不论究竟如何,走进那道结界里都是势必的结果。儘管从刚才隐约的耳鸣和身体残余的刺痛感让我的脑袋有点难以运作,可是现在的我不得不仔细思考两个问题。首先是,虽然他叫我进去,却没有表明要我在里面做什幺,再来则是……
 
       属于我的咒术……是什幺模样?
 
       咒术师,是跨越两界的存在,藉由契约和媒介透过诵读咒语的方式呼唤冥界的鬼神,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对现在的我而言,却没有想借助那些力量的想法。
 
       在我的眼里,他们是什幺呢?
 
       使自己变的强大的道具?杀死弟弟的元兇?还是总有一天当我眼睛阖上时最终徘徊在轮迴前的模样?
 
       当我思考着那些问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那对于灵魂厌恶的憎意变得不再那幺尖锐,甚至开始对自己和祂们的事情产生了怀疑。祂们是什幺?而我又把祂们当作是什幺?
 
       划破掌心缓缓流出的鲜血,是启动媒介的信号,同时也是吸引祂们前来的某种诱因。或许祂们已经失去了嗅觉之类的五感,可是对于和生命的连结,似乎变得更加敏感,也开始变得贪婪地攫取和那相关的事物。
 
      走过那道结界的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符咒採取防御的姿态。而就算是架起了防弹符,还是能更感觉到迎面撞过来的冲击力有多幺强悍,那并不是单一灵魂的冲击力造成的。
 
       灵魂没有实体,但是当祂们的数量到达一个程度的时候,就会产生某种凝聚的力量。看不见的人,只会感觉像是被无形的拳头重重地打了一拳,然后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不过正常来说,没有所谓绝对目的飘荡的灵体,是不可能会产生那种意识的。会造成那种状况,也只有像我们这样游走在两界的咒术师,在特殊的条件和结界下才能够聚集起那幺大量的灵体。就如同咒术师需要灵魂的力量,那些冥界灵体对于咒术师的血,也有着某种程度的渴求。
    
       用稍微麻痺的手以气劲弹开了冲击的攻势,并往侧边躲开了后一次的来袭。
 
       「那幺……接下来呢?」
 
       我很快明白到,这个向自己的问题,同样没有任何意义。
 
       「……就由我自己决定了,是吗?」
 
       看着眼前被灵魂占据的空间里,我从怀中抽出五张符咒,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lcc800113 (临风慕笔) #9
CC
2016-11-06 19:55:45
第九段落:
 

       就算退个几步来说,咒术师都不是在近身肉搏上特别见长的职业。
 
       利用符咒和走位的技术,在一定的距离内保持接连不断的火力掩盖,这或许才是咒术师擅长的领域。
 
       不过在大量灵体针对自己快速袭来的情况下,有时不得不採取更多的防御手段去闪避调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攻击。就算扔出符咒包围身体形成保护符,也很快就会被急速的攻势贯穿。
 
       飞舞的符咒,不断咏唱的咒文,已经持续了两炷香的时间。
 
       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疲态。
 
       这个空间里的灵体为什幺会对我有这幺强烈的执着,我并不确定。
 
       但即使是没有形体的灵魂,那份执着还是会产生一种看不见的杀伤力。尤其对于咒术师而言,那种无形的杀伤力反而有时候正式致命的关键。
 
       我能看得见。
 
       看见祂们像是要扑过来夺取我生命,对我灵魂的渴求。当祂们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那一个个扭曲的面貌尽是看得令人心底发寒。
 
       我不禁疑惑,疑惑弟弟到底是为了什幺选择帮助那些已死去的灵魂,又到底为什幺要为了这样的东西赔上自己的生命。
 
       就算看得见,仅是闪避对我的身体负担还是远比想像中大得多。
 
       若要说原因的话,那并不是我所惯的方式。
 
       实战经验偏低的我还不懂得怎幺将自己的内力和步伐融入到战斗中,即使并不是被灵体的攻势压得一面倒,但消耗性的持久战对我而言却是压倒性的不利。因为灵魂并不会感到疲惫,但我原本就显得孱弱的身体,却会受到体力的消耗限制不断折磨着。
 
       所以……
 
       我伸出自己的手指,将内力凝聚集中于一点,随后像是箭矢般射出一束快速的劲道,也就是所谓的「次元弹」。
 
       就算不完全算是强力的攻击方式,但是随着使用者的能力差异,所能灌注的内力大小,这样单纯的攻击方式反而更能够直接体现到「力量」的差距。也许那些结界外的观望者来说,那才是他们长年来不断期待看到的事物吧。
 
       碰!的一声闷响。
 
       稳住被反作用力震开好几步的身体,那短促的力劲直接从我手中飞出,划过迎面而来的灵体,直接在祂们身上砸穿了一个窟窿。不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至少有普通咒术师所使用的次元弹两倍以上的威力。
 
       这样的结果,连我自己都稍感讶异。
 
       对灵魂的恐惧转为对力量的渴求,在漫长时间里的不断修练,加上对于弟弟死去时情绪上的愤怒。
 
       如果这是他们所想要看到的……
 
       如果这是他们所期望的……
 
       不对……还没有结束。
 
       挥手迎面布下的结界晚了几秒,有机可乘的怨魂那利爪般尖锐的浊气就是擦过肩膀,也如同被长枪的矛尖所刺伤般流出汩汩鲜血。意识上的犹豫,果然还是对我造成了重大的伤害。
 
       犹豫?
 
       我在犹豫什幺?
 
       随着时间越拉越长,体力的消耗和伤口的痛楚逐渐开始影响思绪的正常运作。怀疑起自己为什幺在这里,为什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手上可用的符咒越来越少,内力的调息越发得混乱。
 
       什幺才是他想要看到的东西?抑或是这些仍然是置我于死的陷阱?
 
       我不懂。
 
       不懂的事情,只要破坏殆尽的话,心情上是不是也会同样变得轻鬆呢?用绝对的力量毁掉那些钻牛角尖的想法,不再去受到自己情绪的摆布,是不是就能够证明自己身为咒术师的实力呢?
 
       从刚才开始逐渐得得嘈杂的声音,不断在耳朵旁骚动着。
 
       耳鸣?不对……那是属于祂们的低语,不被现世多数人所能听见的声音。同时也是我这幺多年来,闭塞自己的情绪,视为麻烦,不断去忽略的事物。
 
       但同时,那也是只有「我们」能够听到的声音。
 
       『救……我……』
 
       哭号的声音,对于生前的遗憾,对于死亡的恐惧,那些冤魂的声音,就算掩上耳朵,还是会不断传到脑中。
 
       我能为祢们做到什幺呢?
 
       明明自己很清楚不能够犹豫,我却放下了手上仅存的最后一张符咒。我迷惘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用什幺样心情来看待那些朝向我倾诉渴求的灵魂们。
 
       我任由那些冲击在我的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到最后,其实并没有什幺不同。
 
       我也和那些人同样,只听着自己想听的声音,拒绝和那些灵魂的接触,只是恣意凭藉力量去消除那些自己眼中看不顺眼的事物。用憎恶作为驱使自己力量的挡箭牌,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毫无来由地情绪窜进了我的心里,我觉得想哭。
 
       不知所措地想哭。
 
       手指扬起时从崩裂地面突升窜起的黑色火焰,化作龙的型态盘绕而起。在那片範围里的所有事物,都足以被那道火焰给吞噬瓦解,不管是活着的事物,还是已逝的事物,都是一样。
 
       结果我自己到底证明了什幺?又或者……只是回到了过去的徬徨。
 
       我能感觉到,从身侧将要袭来的攻击,那些魂魄在消散前最后的反扑,看得到、听得到,可是……却闪不掉。不是因为害怕而浑身僵直地颤抖、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拖累了身体的速度,只是单纯的……觉得累了。
 
       我冲着结界外仍然看着的他们,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容。
 
       无论他们想要从我身上看到什幺,我都感到烦闷。
 
       或许他们只是觉得看见这样的场面相当舒心,或许他们只是想从中看到我对自己的任性悔恨,向他们求助,摇尾乞怜的模样。
    
       可是,我不会那幺做。
    
       『让我看看你的咒术是什幺模样。』

       我的咒术……吗?
 
       除了变强以外,除了被他们注目的期待以外,所残存的事物……是什幺呢?
 
       精疲力尽朝向看不见天空伸出的手,有太多抓不住的事物,属于自己情感,曾经说着要保护自己的人,冰冷指尖曾经触及的温暖,那些曾经牺牲自己的一切却仍然从我身溜走的事物,通通都没能抓住。
 
       我能够向谁抱怨?
 
       又能改变什幺?
 
       什幺都做不到,只是自私地寻求对自己好的结果而已。
 
       「对不起。」不是为了在场的所有人,而是对着那声无法传递的遥远灵魂。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不会想要看到现在的我,不会想要看到曾经觉得很厉害的姐姐露出那种疲倦脆弱,满是属于自身丑陋内心的模样吧。
 
       我倒了下去,在众人的视线下。
 
       不过,那种事情对我来说,其实也无所谓了。
 
       四肢已经变得冰冷,可是……胸前却觉得异常灼热,就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可在朦胧混乱的视线里,我看到了。
 
       拔地而起横挡在我身前的庞大身躯,阻止了原本应该刺穿我心脏的一击。
 
       那是我从来不曾呼唤的冥界存在──魔灵。
 
       但是……我并没有呼唤祂,也从未有这样的想法,为什幺?为什幺祂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幺祂要保护我?为什幺明明是完全陌生的背影,我却有一种好怀念、好怀念的感觉?
 
       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而在我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我依稀听见了。
 
       听见结界之外的那声嗓音沉稳地喝着:
 
       「到此为止!」
 
       那不知道应该是令人安心,还是尚未结束梦魇的宣告。
lcc800113 (临风慕笔) #10
CC
2016-11-12 17:53:49
第十段落:
 

       有人曾说,在死亡之前,会见到自己过去一生的影像。
 
       如果那是濒死之际,大脑在缓慢时间里对于自己过去的回顾的话,听起来或许也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毕竟在这段时间里,居然就足以跑过数年,把属于自己的记忆压缩在如此短暂的数秒里。
 
       我曾经思考。
 
       如果当我看到那些过去的残像,在我面前会出现怎幺样的画面呢?
 
       肯定,都是些很无聊的内容吧。反覆不断的每日、毫无变化的每周,还察觉不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然后随着季节更迭又过了一年。少数能感受到的变化,只有对于气温改变时,身上衣物的重量,还有透过那扇窗抬起头,所能够见到的月相盈亏。
 
       这十年的人生,我过得极其无趣。
 
       是不禁会让人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怀疑的那种无趣。
 
       如果仔细搜索自己过去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的一生其实根本没有什幺值得留恋的事物的话,是不是也会稍微感觉到有些悲伤呢?可是当留恋的事物过多的时候,对于自己未尽的人生,也同样会感到一阵难捨的惆怅吧?
 
       说到底,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标準答案。
 
       人总是在为自己找藉口。
 
       选择只对自己有利的答案,对自己而言顺遂的道路,选择所有对自己好的事物。就想要这样远离那些枯燥、难过、伤心地想法,就这样一直到最后。
 
       但是这样的道路,就能够称得上是好的吗?
 
       我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若是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也在无形中默许接受了这一切,让这样令人感到无趣的事物成为了我这十年多来的人生。
 
       为了什幺?
 
       原本溢于胸中的那些无奈和不平,就这样被一个问句静静掩盖。
 
       我在梦中回溯这一切的源头,从最开始,在我还没有开始被他们视为期待的对象,在我还只是普通的女孩,甚至连字句都还说不清的时候。我看着这些景象的时候,当时心里到底又是怎幺看待的呢?
 
       在我经历了被怨灵所袭击的事件之前,我是怎幺面对那些灵魂的存在的?
 
       在被年岁及冷漠所掩盖的漫长时间前,我想起了一些事,那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起来的儿时记忆,那曾经出现在我面前的景象。
 
※  ※  ※

       拄着法杖的燐族姐姐静静看着湖面,在她身边,跟着猫咪的召唤兽。
 
       只不过她的瞳孔里,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鲜活灵动。
 
       「姐姐,身体痛痛吗?」
 
       「……」
 
       就像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般,她保持了漫长的沉默,直到我想要再次开口之前,她才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否认了我的问句。
 
       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的身形显得模糊,彷彿只要不留神,就会被风给吹跑般。在我眼中的她,存在显得非常稀薄。那时候的我,甚至还没有办法区分活人和亡灵两者的不同。
 
       我能看得见,就算不经过修行,也能看见比常人更多的事物。
 
       可我只知道,那份沉默,让当时的我显得非常尴尬。
 
       「姐姐,花花喔,笑一个嘛!嘻!」
 
       我举起手中的蒲公英,用手指咧起自己的嘴巴,摆出了一个像是鬼脸般笑颜。
 
       以我那时候的年纪来说,这种程度的安慰大概就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可是姐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就像无风吹抚的平稳湖面。那并不像是平淡漠然的表情,而更像是遗忘了自己内心的情绪。
 
       我每天都来看她,在她的身边说话。
 
       即使她从来没有理睬过我,但那毫不影响我的缠人。
 
       也许那时的我,只是不服输的,想要看见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因为觉得姐姐很漂亮,所以笑起来肯定也很美吧?这样单纯到不行的想法。
 
       只不过,姐姐依旧没有回应我。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看到姐姐脸上的表情产生了变化,那是和漠然不同,充满惊讶的表情。我不禁也探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是因为什幺事情,居然能够让长时间不曾有情绪起伏的姐姐产生这样的变化。
 
       结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我也吓了一跳。
 
       「姐姐……有两个?」
 
       只不过,她们脸上有着截然不同的表情。就像是两个很像,但却又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面对这样的景象,我没有惊叫出声,没有感到兴奋,只是看着身旁的姐姐慢慢朝和她相像的另一个姐姐走去。两个相似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逐渐重合,开始变得无法分辨。
 
       然后……我看到了,姐姐笑了,然后在笑容中流下了眼泪。
 
       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到底姐姐是因为高兴而笑,还是因为悲伤留下了泪水,因为在我的认知中,这两种是不可能同时并存的情绪。可是它们却又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伸手触摸了她面前的脸庞,就像是在告别般。
 
       而抛开那些困惑与不解,我从姐姐最后脸上露出的表情中,看到的是充满暖意的温柔,还有美得让我屏息的侧脸。
 
       我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
 
       紧紧拥抱着她身旁的猫,逐渐消失在和她外表相同的另一个姐姐面前。年幼的我看着那景象,就像是一场幻梦般。而直到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后,我才明白,那是只有我看到,也只有我才能看得到的景象。
 
       从头到尾,姐姐都只是保持着沉默。
 
       但那样的画面,却好像诉说了很多事情。
 
       某些当时的我,还没办法完全体会的事情。
 
      「嗯?怎幺了,妹妹?」
 
       温柔的表情从两个变为一个的时候,我意识的短暂停顿,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惊愕,因为原本的那个姐姐,始终都只是保持着沉默,所以和我对话这种事情,在这幺长的时间里,始终都不曾出现。
 
       「姐姐她……离开了,笑着,也哭着,和她的猫咪一起。」我看着遥远的地方
 
       「……咦?」眼前另一个姐姐听见我说的话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还有一瞬间的黯淡。「是吗……」像是意识到了什幺,但最后还是变成了温柔的表情,那个陌生姐姐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仰头看向好远好远的地方。
 
       「离开的那个姐姐,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呢?」
 
       我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姐姐悄然擦去眼角的晶莹泪水,因为不知道到该做出什幺反应,所以也只能同样保持沉默。
 
       留下来的姐姐,向我不断道着谢。
 
       即使我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幺道谢,但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或许在自己无意识间,似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属于咒术师能够做到的事情,只有我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属于我的,我所希望的咒术是什幺模样呢?
 
       或许我也在那样的机缘里,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只不过,就连那份还未成熟的心情,也很快就被更漫长的咒术师训练生活,还有庞大的记忆所取代,逐渐丧失属于自己的情感,还有当时的心情……
    
       一同被掩埋在记忆的深处。
 
       成为早已被遗忘,好久好久的「曾经」。


※ 这段如果有既视感的话,应该是老读者,如果没有......欢迎翻阅 猫想 ˊo w oˋ
巧灵: 11-19 22:28

就觉得有眼熟..还真的是

临风慕笔: 11-19 22:39

@巧灵 怀念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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